巍生是命,雪花是呼吸的氧气

【花生】飞虎将军-02

.守护


手上的口子快要好了的时候,罗浮生脑子里的那段唱曲却越来越娴熟。

 

这天晌午,罗浮生把玩着一面光滑的小铜镜,一边摇头晃脑再哼唱那段魂牵梦绕的唱曲。这小铜镜,是那身铠甲上的,上次梦醒脱下来时,一并滚出来,怎么也装不上去,罗浮生仔细把玩,发现背面有个阴刻花纹,可惜认不出。这应该是一面护心镜,罗浮生琢磨着,想个办法自己也戴着,万一能铛铛子弹呢。

 

西途漫漫,蹄铁铮铮,青山几度夕阳,旌旗花满兰水关,只待……


...只待啥呢,不对不对。

 

罗浮生硬生生想着这些脱口而出的曲词,仍找不到调子。罗诚凑进来,提壶帮罗浮生把杯子酒续上,抓一粒儿花生米丢嘴里嚼着,问:“大哥,这是啥曲子,新戏呢?”

 

“去,你懂个屁。”罗浮生呲了罗诚一句,继续把玩着那个小铜镜。忽然想到兴隆馆胡奇这些天总半夜闹腾码头,就慢悠悠地问到,“我说,兴隆馆的事,你打听的怎么样了?”

 

“兴隆馆的来头不小,”我打听到这几次来闯我们洪帮的码头,是有人透的消息。”罗诚压低了声音去说。“你别猜了,你不觉得,每次闹够了,警察出现的都那么及时吗?”

 

“警察不是义父叫来的吗?他们头子许瑞安,那不是义父拜把子的兄弟嘛!”罗浮生不以为然,这层关系是公开的事实了,这也是这么多年洪帮在东江横行的原因之一。

 

“以前是,现在也许还是,但到底现在关系够不够硬,还真说不准儿”,罗诚琢磨着,“我听说这许瑞安像想两边通吃,准备扶持一个新帮派来权衡下我们洪帮一家独大。”

 

“权衡你个头!以后那些小道消息,少打听。”罗浮生一颗花生砸在罗诚脸上,“去给我拿酒!”

 

“砰!”楼下门被猛地推开,“浮生哥,浮生哥,我不管,我不走了,你这次不帮我不行!”推门的人是洪澜, 洪帮大小姐,也就是洪正葆唯一的宝贝女儿,这会正气鼓鼓的跑来找他。“浮生哥,你让霜姐在美高美给我腾个房间。我要搬过来...”

 

“胡闹!这美高美是你一个小丫头能住的地方吗?”罗浮生没等她说完,就打断了她的话。洪澜这丫头打小脾气就火爆,是个两句话不对付就能当场掀桌子的主。一年365天,她能有300天跟她爹不对付,这种离家出走的桥段,罗浮生听的耳朵都起老茧了。

 

“罗浮生!你知不知道,我爹这次要我嫁给许星程?!”洪澜见罗浮生不以为意的样子,气急败坏。

“星程不挺好的吗?留过洋,一肚子洋墨水。现在当个医生,救死扶伤的……”罗浮生对那个许星程没太多印象,只留得个文质彬彬的模糊印象。

“好什么呀!我不喜欢那种书生,我呀,就喜欢……”洪澜说到这,眼神忽然温柔起来,看着罗浮生,嘴角也扬起一抹笑意。

 

罗浮生被这目光盯得背脊发凉。耸耸肩,扭过头,“那个,罗诚!码头情况怎么样了?”罗浮生迅速起身,一直把玩的小铜镜揣进胸口的口袋里,“罗诚,义父要我们去处理兴隆馆的事呢,还不快走!”

 

“罗浮生,你!”俩个人溜得贼快,只剩下洪澜原地跺脚摔酒杯。

 

罗浮生是洪大当家自小收养,跟洪澜一起长大的人。青梅竹马的光阴回忆,他太了解洪澜的脾气了,心思单纯,是个藏不住事的人。就她对自己的那点小心思,是人人都知道的事儿。除了洪大当家从没表态过,罗浮生又怎么会不知道这里面的玄机呢。一直以来,罗浮生很清楚自己的身份,他对洪澜全是对妹妹的关爱,如今义父有意撮合许洪两家的姻亲,自己当然更要站清自己的位置。

 

“大哥,这大小姐,真要嫁给许公子?你...”罗诚开着车。扭过头问罗浮生。罗浮生伸手一巴掌拍在罗诚后脑勺上,“好好开车,看前面!”

 

“前面有路,谁也不敢轻易撞你的车。可大哥,你前面,不一定有路啊”罗诚欲说还休,慢慢也不说话了。罗浮生拍拍他肩膀,也不再说。他忽然想到梦里那个拍他肩膀的二少爷。是啊。解释什么呢。

 

洪帮17个码头,大部分都是洋人入境的贸易中转地。但凡在洪帮码头进出的货物,能保证绝对的安全,更重要的是,洪帮掌握了去内陆20余条运输的干线通道,这才是收取高昂管理费和保护费的原因。不少帮派盯着码头这块肥肉,一来是想抢了码头这笔只赚不赔的生意,另一方面,打通日本和英国进出大陆的烟草通道。

 

洪帮的帮规有一条,杜绝吸食鸦片烟,禁止贩卖走私鸦片烟。立帮时洪帮多是码头护场守卫和搬运苦力,不少人亲眼见到鸦片烟的毒害,深恶痛绝。

 

罗浮生收到消息,日本人在高价找码头进出毒烟草。他试过洪大当家的口风,帮规不可违。罗浮生揣测着,兴隆馆怕是勾结了日本鬼子,要抢了码头做脏事。罗浮生想到这,啐了一口唾沫,对守卫码头的自家兄弟招呼好盯紧点,便招呼罗诚安排晚上的饭局。

 

罗浮生约的,是许星程。

 

望湘楼的橘子洲厅,罗浮生和许星程面前,是红彤彤的剁椒鱼头。罗浮生这会有点走神,他眼神直勾勾地盯着一盘叫花鸡的鸡腿,黄澄澄的油皮上亮着光,像极了二少爷递过来、他没敢吃的鸡腿。要不是,许星程忍不住把鸡腿推到他面前,罗浮生还在想着牢笼里伸过来的那只鸡腿。

 

“二当家的,这只鸡有点肥,胆固醇高。”许星程嘴角带笑,扶了扶自己的金丝眼镜。

 

“咳”,罗浮生假装咳嗽了下,清清嗓子掩饰尴尬,才正视着许星程,问:“你对洪澜,有没有意思。”

“有意思?”“有几个意思?”“大概,这么多吧。”“这么多是多少。”罗浮生咄咄逼人地问许星程,“这么多,到底是多少?”

 

许星程不善酒,小半壶白干下肚,额头上渗满了豆粒大的汗珠,小西装穿不住了,解开了法式衬衫的袖扣,松开领口,皮肤已经红色近猪肝色。罗浮生半嘲讽半挑衅地笑:“许公子,这酒量可不行啊,没诚意啊,咱们洪帮大小姐的未婚夫,没点酒量怎么保护她。”

 

许星程手中倒酒的杯子晃两下终于彻底掉落在桌上,咕噜咕噜滚出桌面趴地掉在地上碎成一滩瓷片。许星程也咚地趴在桌子上了。他嘟囔着一句话,罗浮生起初没在意,等反应过来爬起来身子凑过去听,才听清楚许星程在说什么。罗浮生缓缓坐回自己的椅子,伸手端杯饮了酒,才慢慢把空酒杯放下。

 

罗浮生把醉倒不省人事的许星程,留给了罗诚。自己去了樱花商行门口,去等洪澜。洪澜出商行的门口时,惊喜得丢掉了手里全部的购物袋,整个人半个身子凑进了驾驶室,“浮生哥,你好久都没主动来接过我了!”

 

“我们去喝茶吧,我有事问问你。”罗浮生后仰着身子,生怕洪澜整个人扑上来,可明明,他觉得应该去摸摸她的脑袋,捏捏她的脸蛋,像十五六岁时那样,亲昵得像对璧人啊,到底是怎么回事呢。

 

“要不,我们去咖啡吧,意大利餐厅就在前面!”罗浮生坚决地摇摇头,“走吧,去我常去的园子,陪我听出戏。”顾不上洪澜恹恹的嘟囔,发动了小汽车,从商行门口往东一路开去。车还没走远,从商行里跟上了几道人影,招了一辆车迅速跟了上去。

 

戏园子的天字号房。罗浮生的茶快凉了,洪澜的杯子也空了。台上的折子戏,两军对阵,将军派出小将城门外叫阵,咿咿呀呀,少将军意气风发,长刀飞舞轮转,只待冲阵杀个片甲不留。洪澜意兴阑珊,偷偷歪着脑袋打量着罗浮生的侧脸,罗浮生把玩着一枚小铜镜,目光冷峻地看着台上两军交错,刀光剑影。

 

忽然,罗浮生没任何征兆的压低声音说,“不要动,待会,你往桌子下钻,等机会从西边门进后台,在园子后门口往南巷子走,第二间门敲开,是我们洪帮的暗桩,绝对,”罗浮生知道洪澜在望着自己,也能听到这些话,慢慢转过脸看着她说,“安全。”说着,把铜镜塞进胸前的暗袋,操起茶壶往天字号侧窗外盯着的那道影子砸了过去。“洪澜,跑!”

 

果不其然,砸烂的侧窗跳进来三四道黑影,明晃晃的匕首朝着罗浮生就划过来。罗浮生赤手空拳,抄起板凳就抡过去,硬碰硬地杠上了,想给洪澜从西门逃去后台的机会。

 

打斗中,一声枪响,让罗浮生浑身一震,还有枪?正解决了眼前黑影,罗浮生冲出去想看洪澜情况,两声乱枪交错,罗浮生觉得身体猛然撞在什么东西上一样,眼前一黑,向前倒去……

 

眼皮沉得抬不起来,半天才晃过来,原来是阳台太刺眼,他伸手想遮挡一下光,才模糊看见,那飞檐之上,竟然坐着一个白衣的少年郎。

 

“来,上来喝酒。”少年郎面熟之极,罗浮生昂着头盯着那想了很久的玉面少年,仔仔细细看着那眉眼,生怕眼睛眨一下,他又只看到罗诚和洪澜的脸。

 

“阿福啊,叫你上来一起喝酒呢。怎么,你这是要我下去请你吗?”少年笑中带点生硬的嗔怒,眉头轻轻促起来,眼睛里有好看的光。

 

罗浮生还是没有回答,却手脚并用地从侧墙爬上了屋檐。还没坐稳,便伸手抢过少年手中的酒罐,直往嘴里送,桃花酿的醇香,顺着喉咙沁入心脾。少年郎仰头笑着看他灌酒,“慢点喝,没人跟你抢,你那份,我花无谢管够!”

 

“你?花无谢?”罗浮生终于听到他的名字,二少爷的真名花无谢。罗浮生放下酒罐,用衣袖擦擦嘴角,在屋脊上坐了下来。他这才发现,他们坐在一片屋脊的正中。几重又几重的院子包裹着蔓延开来,往东,再远处,是高高的城门和院墙,那里面,有更恢弘的琉璃瓦、九重檐,罗浮生从没有见过这样的风景,一时痴了。

 

“那是皇宫。那是我们花家,守护的朝廷。”花无谢看着那个方向。

 

“阿福,你要是没有去处,就留在我身边吧,我定护你周全。” 说完,他又拆了一瓶桃花酿,拿起酒瓶伸过来,与罗浮生手边放着的碰了一下,陶瓷瓶互相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,引得罗浮生楞楞的看向身边那个酒瓶。

 

护我周全?呵,他一个黑帮大佬,还从来没人跟他说过这样的话。外人都惧怕他玉面阎罗的狠辣,自家人反倒都防着他上位...

 

“那日狩猎,我与那猛虎近身搏斗,险些命丧虎口。若非得你相助...”说到这花无谢突然顿住,盯着罗浮生看了半天,才又道:“你小小年纪,怎的出手如此凶狠,生生用拳头将那畜生打死?”

 

合着自己原来是这小公子的救命恩人,罗浮生挑了一下眉,心下了然。既然是做梦,那自然没那些规矩了。“那不是为了救你吗?!”罗浮生本意是想让花无谢领他这个人情,说出口才发觉这话,有点暧昧。不过也无所谓,反正只是个梦,他就是调戏了这人又能怎样呢?

 

果然,话一出口,花无谢便一阵脸红。原本就有些酒晕的脸蛋,这会更是红的厉害。

 

可他罗浮生毕竟也并非真是个油嘴滑舌之人,看花无谢这一脸尴尬,他也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些什么。于是,一瞬间,两人便默默喝酒,不再言语。


评论(10)
热度(46)

© 香辣榴莲干 | Powered by LOFTER